3.15.2018

Istanbul 只是一個城市

又是被陽光喚醒的早晨,我收好背包,打算今天離開。伊斯坦堡溫暖,友善,四通八達,又有豐富人文歷史,具備了大都市的一切,但也只是個大都市。我喜歡,卻不感留戀,有回來再說吧。

也是前一天才知道,原來土耳其網路跟中國一樣有VPN,不免有些喪氣,都到世界的另一端了還有網路長城。agoda、trivago看得到訂不了,想訂的旅館未必聽懂英文,只好拜託遠在台北的敏幫忙預定Bürsa最便宜住宿。

在青旅每天都認識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年輕漂亮的伊斯坦堡女孩塞瑪,她需要呼吸的空間;隻身旅行已久中國女孩程,在這裡發展一段戀情;突然買了機票飛來的烏克蘭人賽格瑞,來尋找創意與靈感;南美的亞歷姍卓,在歐亞間好好渡假...

程活潑又大剌剌的,開心時聲音也大,跟男友進進出出,相較下我語調較溫和,在青旅時間多,能談的話題也多,同為黑髮黃膚,兩人感覺不一樣。大家透過言行看著彼此的家教與家鄉。

我的名字唸"清",土耳其語"中國"也唸"清",他們的歷史課本不可能教太詳細的大清後來怎麼樣,我總要說明,我不是從中國來,是從太平洋的小島台灣來。他們也會問台灣在哪裡?我先釐清"Taiwan"不是泰國(大部分英文普普的朋友,國際地理也不會太好),想了一下,畫一個大的左邊"中國",中下小塊"台灣",右邊是"日本",他們就懂了。地理上是這樣,其他方面,我不想否定同文同種的事實,也不想忽略我們深受日本影響,我想以一種不依附也不矮化的方式告訴別人。

賽格瑞跟我算同行,一樣的工作東西差異十分有趣,他說我們之間不像其他人只是閒聊,有深層的溝通,對我還沒看藍色清真寺、博士普魯士就要離開,覺得很奇怪。
他問:"Everyone is looking for something here,what are you looking for?"
我微笑不語

我身上只有不到600里拉,簽帳卡裡也只有4000台幣,亂如草的短髮,咖啡色舊外套跟牛仔褲,帆布鞋,毛帽,戴近視眼鏡,顯然也不給扒手跟邱比特一絲機會。

我沒色沒財一無可取,遇到的人卻都主動跟我交談,教我土耳其語,甚至多煮我的晚餐,我何德何能讓他們這麼友善的對待,若是因為我讓人感到親切信任,那一定是孕育我的環境所賦予的~ 
我的家人跟朋友們,一定給予了我很美好的特質~
     
跟大家一樣,亞歷姍卓覺得冷睡不好,她用英文,西班牙語跟google翻譯跟我說,這間旅館有惡魔,半夜有東西在摸她,因為她還要再住一晚,我把第二條毯子給她--暖一點總是好的。

我回床位拿行李時,樓梯間原本緊閉的鐵門開著,外面有很藍很藍的天空,我走過去,有位先生正在旋轉鐵梯旁抽菸,"Merhaba"我用很破的土耳其語問好,他微笑回答我,他的英文不疾不徐,每個詞都很清楚而且語法正確,我很驚喜。他說他在這裡工作,值晚班,白天在通鋪休息--他就是第一天在床上看電腦的室友。天空很藍,溫度低卻不冷,他自學了很多線上課程,也遊歷過許多地方,我們聊到戰爭跟信仰,他懂各宗教理念,也尊重每個人的信仰跟自由,在絕大多數人信仰伊斯蘭的國度,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想說他很有智慧"clever",他馬上詢問我,"clever"是指小聰明、狡猾,是很沒禮貌的形容,當他理解我的意思後,教我"sagacious"。我對自己英文的不足感到很羞愧,但他並不在意,笑著跟我談了更多,聊到祈禱的廣播響起,聊到咖啡都冷了,當談起他的國家利比亞,那個非常美麗卻被多年戰爭的地方,他望向樓梯外一間間的土黃色的民房,深深的皺紋有好多好多說不出的話。直到櫃台提醒我退房,我才跟他道別,並期待回來能見到他。

櫃台說,穿過Taksim廣場可以搭Kamil Koc 再轉車到Bürsa,還寫了小抄給我,叫我不懂就問人。陽光普照,我沿路拿Nikon拍貓貓狗狗,在廣場還遇到一個來自摩洛哥的年輕人,他說他錢包被扒走了,覺得伊斯坦堡的小偷很壞,但是這裡的人又很好,他叫我一定要試試沙發衝浪。

廣場上的假日市集

每個公車站都看到這個廣告
在公車站等很久,都沒有小抄寫的公車,等到太陽都斜了。我問過路人,他們都順著路指,我在同一條路上來來去去,就是沒看到他們說的車站,有位被問過路的先生再次遇到我,驚訝的直接帶我到客運站,原來Kamil Koc不是公車,是指客運啊,哈哈哈。

有位綁頭巾穿深色長袍,戴眼鏡的婆婆一起等車,她看著我,從購物袋裡拿出一包巧克力餅乾遞向我。
我嚇到了。
把餅乾收好,慌慌張張給她剛剛在超市買的口香糖,她很和藹地笑,意思意思拿了一片。台灣人已經是出名的好,但是土耳其的熱情真的超越了我的常識。
抱著謙卑及受寵若驚的心,我離開了伊斯坦堡。

3.12.2018

Istanbul 灑滿陽光的城市

像無法阻擋,陽光穿過窗簾照進房間,盛夏般燦爛,身體也暖和多了。一樓已經準備了麵包、起司、奶酪、新鮮的番茄小黃瓜蘋果,旁邊放了蜂蜜奶油跟橄欖。

賽格瑞剛慢跑回來,昨天就是他煮熱騰騰的雞湯給大家喝,他還說昨天看到我背包在附近走--我一定像隻駝著背包的矮人,在周圍笨拙得找來找去。原來他也覺得昨晚很冷,連烏克蘭人都覺得冷,我今天一定受不了,跟青旅多要一張毯子就趕快出去享受陽光。


Neverland在長長的斜坡上,往下走通往海邊,上坡一段路就是熱鬧的Taksim廣場,明明離機場巴士站很近,昨天是我自己迷路。無雲的天空,毫不吝惜的陽光,門前的鮮花,庭院的綠意,海鷗與鴿子,隨處可見狗狗在曬太陽,更多的是貓咪--偶有五六隻貓集結在路口,一致目視我經過,像一種詭異的光合儀式。






到處都有貓屋跟貓狗飼料盆









Taksim廣場與獨立大道相臨,各式商店林立,有大型書店也有連鎖服飾店、電影院還有甜點店--師傅們都在玻璃窗前大展身手。因為旅遊淡季,電車正在保養,路上圍了施工道,人潮還是頗多。每個人都神采奕奕,男生頭髮跟鬍子都整整齊齊,有些女生綁著頭巾,大家都清爽得露出臉。在台灣,大家多少用頭髮蓋住臉,或是戴著口罩,相較之下惺忪,態度也沒那麼自信。風吹得我髮亂如鬼,趕緊戴上毛帽壓制。
七彩斑斕的甜點店



書店以土耳其文為主,也有英文書專櫃跟排行榜,不知道牆為什麼破了一個洞沒補,露出的建材跟在亞洲看到不太一樣,很有趣~另一條路上遇到唱片行,整間店都是經典跟熱門的黑膠專輯~

有許多團現場演唱,都很好聽的,為大道添了不少活力,但在一團團的表演者跟電影院大爆米花吉祥物間,有一些落單的小孩抱著樂器小聲彈唱,他們髒髒的臉沒有笑容,穿著舊衣服靠著牆壁,地上放了小小的帽子,快樂的氣氛淹沒著他們,身高也不在路人們的視平線上。我抓起單眼拍了幾張。

Taksim的換匯行多,匯率又好。我在大道另一側換掉剩下的美金,玻璃窗後面是穿非常正式西裝的嚴肅老先生,手法快絕讓我覺得自己是在跟律師或死神交易。

伊斯坦堡另一個印象是塗鴉跟一整排的演出傳單--貼傳單本身就是一種藝術

滿滿的小型演唱會跟藝文表演廣告
 

雖然街上有很多紅色描黃邊的小餐車賣玉米,麵包跟核桃般大的栗子,價格也寫得很清楚,但我就是興趣缺缺。

快到海邊,看到間麵包店有很多人,在小小的門口排著隊,我跟著,麵包師傅們(有些很像蒙古人)正端出幾大盤剛出爐的麵包,老闆娘跟師傅們俐落的用油紙包住客人要的麵包,而排隊的也都是熟客不問價格,隊伍前進很快。我聽不懂土耳其語,就跟前面點一樣的,老闆娘給我麵包時給了一個很溫暖的笑容,不知道是因為我是外國人,還是我們都黑髮黃膚,那個笑容很真誠,也讓我想起昨天餐廳的廚師先生。
在海鷗成群的岸邊,渡船往返,人們在堤邊釣魚,偶有收穫,狗狗在日光下午睡,大家手拿一杯咖啡享受陽光,對面是歐洲區的大清真寺跟亞洲區生活圈。我坐在長椅上曬太陽,吃著裹滿芝麻香軟可口的大麵包,配不知道是什麼水果的汽水。
我可以每天都坐在這裡曬太陽

新城區的教堂很漂亮,我對一日幾次的伊斯蘭教祈禱廣播並沒有什麼感覺。信步進了海邊的Yeralti 清真寺,照旅行書跟現場的英文指示,圍巾包頭,脫鞋進去,清真寺裡鋪著綠色的地毯,有許多四方型的柱子在廳裡面,我提著鞋子呆呆站在門邊,不知所措。
然後,一個女生進來了,她沒戴圍巾但戴起外套的帽子,不經意地轉身看到我,我用手勢詢問,她對我招手,帶我走進迷宮般的清真寺,我們走到深處,裡面供奉著很重要的穆斯林烈士。她虔誠的祈禱,我跟著她跪坐著,掌心攤開向上,撫臉,仰頭,低頭碰觸地面,坐定將手收回...有種很特殊的感受。我們都沒有講話,出了清真寺,她試圖告訴我這間清真寺的故事,她不會說英文,我也不會土耳其語,她又問了我住哪裡跟晚餐等等,但google翻譯一點幫助也沒有。她擁抱了我三次。
伊斯坦堡跟我接觸了,在我到的第二天。

天色漸晚,街上的女性越來越少,冷得很快,看到前方有女性才敢轉彎,其中一條巷道,前面黑色頭巾黑色長裙的媽媽轉身對我揮一下手--沒路快回頭,我折返不久就走到了熱鬧的Galata塔,人們排著長隊要上去看伊斯坦堡的夕陽,旁邊也有一些頗具特色的設計商店。
 
我答應家人晚上不亂走,趕回青旅時回頭,是月圓。

青旅附近的書店門口,貓在看店裡的另一隻貓
回到青旅,賽格瑞做了青辣椒炒雞肉,端了一盤給我,他說冷所以吃辣的,卻太辣被嗆到(但我覺得不辣)。大家在交際廳聊了一陣子,賽格瑞說每個小時都有渡輪從亞洲區到各岸,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來自南美熱情的亞歷山卓問我要不要去喝酒跳舞。
我不出門,回床位裹了兩件毛毯睡了。

3.07.2018

Istanbul 就這樣到了伊斯坦堡

抵達機場約中午,廣播著英語跟土耳其語,幾乎所有人都是白種人,也有少數黑人,許多女生包著頭巾--不論年輕年長,每個人看起來都風塵僕僕,加上深邃的輪廓,書裡多次提到的"游牧民族"感格外強烈。

我毫不猶豫的照英文指示排隊,唯二的另一位華人跟在我後面,想是人生地不熟跟著我,他說從廣州飛來出差,公司有人會來接他,但長途飛機跟語言等等都有不便。我們沒有多聊,兩個黃種人站一起,還可以講中文,他好像就沒有那麼離鄉背井。櫃台的海關是位髮型俐落的年輕男子,他把我的護照翻來翻去看了好久--空空的什麼章都沒有,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英文,就再交出VISA影本--網上辦的單月單次出入境免費簽證.他又跟同事確認了一下,最後給我一張蓋了章,比護照還小的表格,說一些我沒聽懂但猜是"出境時再拿出來",他看我一臉遲鈍再說了一次,我用力點頭OK~

出關立刻報平安,17個小時的飛行,家人跟朋友們已經在明天晚上六點,而我在他們昨天中午12點。父親在群組請這裡的華人大姊關照我,但她這幾天剛好不在伊斯坦堡,父親擔心之餘交代我多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出門。
在機場,我把美金150換了800多里拉,這筆錢要用到10號,
電信公司的櫃台說單月10G的網卡沒有了,聽說我要去Taksim,叫我在那裏買.

離開入境大廳就沒有太明確的英文指示,到處都是底下卻加了撇的英文.我買了一瓶3TL的水換零錢.出了機場風很大,手機顯示不到15度,但空氣很乾爽,一點也不冷,一朵雲都沒有,一片藍。像在中正機場常看到連地名都講不標準的外國人,客運大叔們很用力的打手勢,很用力的說"那邊","等","這台車",只不過現在,我是那個連地名都講不清楚的外國人.

車沒多久就到Taksim廣場,沿路綠意十足,像從郊區到了歐風的公園商業區,路很寬,有多條車道,但車不少,路上人的步調輕鬆,巨大的鴿子跟悠閒的狗一起享受陽光,是一個悠閒的都市~我迅速開關漫遊訂到廣場附近的Hostel Neverland,除了價格非常便宜,照片看起來很有活力。我應該要先到青旅check in ,買電話卡再做打算,但卻迷路上坡又下坡甚至到海邊兜圈又兜另一個圈好像快到了卻越行越遠,下午的祈禱廣播已播過,天漸漸黑了,沒有陽光溫度降得很快,悠閒的路人溜不見了,店家陸續打烊,綁著頭巾的婦女疾速消失,只有男人還在走動.我終於找到Neverland,短短半小時路程走了兩個小時多,還不知情的逛完了廣場跟古董街。
古董街上 許多的故事正在曬太陽
作為一個專業路痴,It`s only a beginning~

Neverland的櫃台青年用流利的英文Check in,介紹一樓的茶水可以自由取用,早餐時間跟其他注意事項,我聽得懂,就自己背著包包走到他說的二樓,一路上是昏黃的燈光,畫滿大色塊圖案的走廊跟門上的警示塗鴉,像極了吸毒兇殺的社會角落,我硬著頭皮找卻找不到他說的通鋪房號,回到一樓坦承找不到。青年帶我去正確的樓層,我愣了一下,土耳其採Ground Floor,一樓要從二樓算起,我太習慣了1是1,2是2了。我睡在便宜的10人大通鋪,延長線從一端拉到房正中,對面床上有人窩在被子裡,他的筆電電線勉強夠到延長線,繃成一條跨過房間的直線。
 
在附近街角買了10G一個月的電話卡,街尾的小餐館看起來不用收小費,雖然都是男客人跟男店員,飢寒交迫的我還是進去,指著櫥櫃點餐。玻璃櫥櫃後面是烤爐跟一個不苟言笑,頭髮剃光,瘦削的廚師先生,如果小餐館是一家人開的,我想他應該就是爸爸。他們都不太會英文,卻帶著笑容又耐心的確定我的點餐。他們先端給我新鮮淋橄欖油的新鮮蔬菜,再端上剛烤完的肉串,佐有飯跟薄餅等,青辣椒一點也不辣。即使餓,份量還是多到吃不完,而且都很新鮮,好吃,暖呼呼的。明明不收小費,他們還很努力問我有沒有需要什麼,東西好不好吃,不只是做生意,更像是家裡招待客人。我這麼語言不通,寒顫矮小,疲倦又邋遢,他們還這麼熱情招呼我,幫我打包吃不完的餐點,而我點的甚至不是貴的餐。我誠心的用英文說很好吃,非常感謝,廚師先生聽不懂,但他將右手輕按在心口,表情嚴肅又帶著柔和。




街尾有座小塔一樣的建築,似乎望海,月亮剛上樹梢,街上還是很冷,我答應過晚上不出門,盡快回到Neverland。

有位年輕女孩主動跟我說話,她倒了兩杯很熱很熱的茶,一杯給我,我學她在茶裡加糖,但沒辦法像她一樣熱熱的喝。她有很美麗的名字,意思是 天空,她英文很好,也有正派體面的工作,只是暫時住在這裡;身材姣好,穿著西式,沒包頭巾,嶄露出亮麗的秀髮。她在出去前教我認識所有的土語字母還有"謝謝"等常用語。出門前,她對我左擁抱,右擁抱,輕親左臉頰,再輕親右臉頰。
一整天,我看到無數自在的綁頭巾穿長裙的婦女,而晚上除了男士陪同,幾乎不見任何女性。我問過天空晚上出去不會不好嗎?她說不會。在主要信奉伊斯蘭教的土耳其,年輕人是不是不再遵從甚至抗拒著伊斯蘭文化傳統?還是信仰依舊,但衣著及生活方式,是自由自我的選擇?

我循聲到了地下室,有對情侶在喝湯,旁邊白人先生在彈吉他,情侶的女生是中國人,牦牛似的白外套,用中文叫我一起喝湯。她辭職後一個人旅行,甚至待過印度,但之前住旅館,安全卻交不到朋友,到了伊斯坦堡住青旅,不舒適卻很熱鬧。她一邊遞碗熱湯給我,一邊講她的旅行,遇到講中文的讓她格外開心。我問她會不會覺得冷,她看了看我從台灣穿來的刷毛外套跟帆布鞋,叫我趕快去附近買件厚的外套,換一雙鞋子,她也覺得土耳其很冷,帶來的衣服無法禦寒,才買了現在身上穿的厚底鞋跟外套,她連睡覺都要穿著外套才覺得暖。


喝完湯更疲倦,床上只有一張毯子,我用衣服外套跟毯子盡量把自己包暖,仍哆嗦一夜,不得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