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8.2019

Pamukkale



從客運下車還是凌晨三四點,有另一台配合的中巴司機認出我,載到Pamukkale,把我留在空無一人的黑暗街道。我的確在棉堡,旅店好像也沒有很遠,就自己踏著黑夜走過去,旅店有停車場游泳池,在旺季應該很熱鬧,櫃台深鎖無人,庭院椅子上的狗看到我也不叫,一個勁賴皮,我揉揉他就跑到三樓看日出等天亮。



旅館暖氣熱水應有盡有,簡單的雙人床,空間也夠我洗曬衣服。這裡比下雪的卡帕多奇亞暖很多,太陽也很舒服,我補了眠盡快出去,一進國家公園就遇到了馬來女孩跟另一個同類,他鄉喜相逢,比見到情人還開心。

我們的行程幾乎一樣,我都比她晚一天,接下來還會在Selçuk停留,也有機會在伊斯坦堡見面,太好了,我開心的想擁抱她。但我們還有各自的行程,還會再見。

因為住在小鎮,從山腳的出入口進去,一路爬上棉堡,這種季節赤腳走在閃著晶光的碳酸鹽礦石上,冰冰的很冷,大太陽下,身體熱腳冷有種很特別的落差。

淙淙泉水順山而下,最旁邊有兩道渠溝匯水,中間還是有積水跟水流,水微暖,這種天氣南方小孩根本不敢學Leon一樣泡溫泉,踩踩水就不錯了,走了一個半鐘頭爬到了白靄靄的山頂。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山後竟然是一片綠油油的公園,大馬士革玫瑰開整片,宛如春天,微暖的陽光,真想在在這裡野餐喝咖啡。
但是這裡東西貴到避而遠之,我自己有帶乾糧,走了好幾個小時到公園深處的小山丘用餐。





希臘羅馬時期,Hierapolis有棉堡及其溫泉,曾經非常繁榮,經歷了地震跟歷史,如今只剩遺跡,雖然經過一碓又一堆的大石棺,鳥語花香,仍非常舒心,可以在這裡散步好幾天,而比拳頭還大的蒲公英隨意從路邊冒出,要用力吸一大口氣才能吹散。




















下山剛好遇到一堆東亞旅行團,山頂近停車場,觀光客在這碰到水,意思一下打個卡就輕鬆回到停車場,但我要從山頂到山腳,必須穿過花團錦簇的他們,才有機會比太陽更早下山。

一團又一團大媽們泡腳拍大合照,也有穿艷麗洋裝的中國女孩使喚著男友拍美點,我可不理這樣的觀光客,徑直穿過,經過拍照的韓國大媽們後面時,有位大媽一時手滑,三星掉進溫泉水裡,嘟噥著甚是煩惱。溫泉邊上的女警衛拼命吹哨子,警告各式違規,叫大家時間到了快點上岸。

山頂的員工指錯出口加上冷,我下山的速度終究沒有太陽快,也沒有棉堡變冰冷的速度快,一度想走水渠趕時間,但水渠只到膝蓋,被溫泉水沖得滑溜溜的,緊鄰山沿,右手邊空蕩蕩直接可以看到山腳,我的小命還是很寶貴,盡量走在中間。失去了陽光,每一步都像走在冰上,到山腳天已經全黑了,趕緊穿鞋保溫,找些熱騰騰的食物,還跟老婆婆的雜貨店買了一堆零食。


熱騰騰的澡,最心愛的暖氣,難得一個人安靜的夜晚,電視在播荒謬離奇的俊男美女劇。

這裡一天就夠,該離開了







家父看到這張照片擔心有狂犬病。

買車票時,櫃台有個捲髮的男生,一眼看不出是韓國還是日本人,最近的兩班車有價差,他正煩惱。我要搭最近一班車走,沒打算干涉他,他想了想,跟我買同一班。

他是我這次遇過話最多的人,他來自韓國。

Cappadocia III depends on you

西安大學生之一用土耳其文跟商人對話,流利如同母語,不用思考如何翻譯。

胡立歐問我怎麼可以一個人旅行,像他就做不到。
那是跟自己的對話,
有的人適合,有的人不適合。

前兩天,Velat 他們傳來了下雪的Van,一片雪白,滿滿望去屋頂都是,熟悉的一切積上白雪變得不可思議

如果回梵城也好

但卡帕多奇亞給了我生命最好的驚喜
Cappadocia下雪了





南方小孩幻想的雪像鵝毛一樣大朵又輕飄飄的,在空中飄盪,再落到肩膀或是地上,然後結成冰。

沒有看過雪,根本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模樣。

洞穴屋很暖,庭院地板溼答答的,而白色的小雪花更像下得慢的雨,完全沒有飄逸,也不會像金紙的灰一樣飛舞。
雪一片接一片不停的落下,他們有自己的節奏與密語,伸手接住便融化--不告訴你。




旅店的狗princess看著窗外,一開門就溜出去了,一點也不怕冷,身上雪花點點。

南國的孩子想玩雪,在街上踩踩蹦跳。
雪沒有停過,路燈跟車上積了白白一層,地板很滑,牛仔褲跟外套外都已經涷僵,從來沒有這麼冷,也從來沒有這麼雀躍,好幾次腳滑仍想要繼續在雪地閒晃。

很冷,吸進來的鼻腔的空氣是冰的,呼出來是凝結的水氣。









穆斯塔發開車把錢給我,本來馬主人不想還錢,要我等到天氣好再去騎,他好意幫我要回

他說,"我要去餵狗,妳要一起去嗎?"
"Sure."
sam沒有在房子裡,她被鐵鍊栓在馬圈附近的洞穴,洞穴外都是雪
我問,"他會冷嗎?"
"是她!不會。"
"為什麼不帶回房子裡?"
"她會咬人"

馬兒們也養在旁邊另一個房舍,看到我有點驚慌,就沒有走太近。

穆斯塔發又問,"我要去我表哥那裏,妳要一起去嗎?"
"Sure"

表哥鄰居的房舍屋頂都已經積滿雪,一片白茫茫,有人正在屋頂上整理,大家互相寒暄,又趕快關上窗戶,怕屋子的暖氣都跑出去。


表哥一號表情的看著電視,我在一旁玩暖爐,跟梵城的不一樣,這個暖爐全金屬,炭是從上面的蓋子放進去,也更暖。他們讓我玩saz,只會彈小蜜蜂幾個音的我光找音階就不亦樂乎,我跟他道謝,他祝我旅途順利。

穆斯塔發知道我今晚的車,說現在的雪很髒,踩下去都是泥巴,不漂亮。我去pamukkale後可以回來,一起去看露營、生篝火吃烤雞、還可以坐熱氣球,住他表哥家的民宿,學saz。

"depends on you" 他說,而且他說了好幾次,
我不留下來好像會錯過很多
下車前,他說他要一個吻,我問親臉頰可不可以,他搖頭,我婉拒,道謝下車。
土耳其的男人很紳士禮貌,從不會強迫人。

留下來好像也可以
depends on you

匈牙利人已經回伊斯坦堡,新住進了印度先生,他手上拿著一個精緻鐵罐,看起來像放著重要的人。

我搭上跟馬來女孩同一時刻的班車,不知道會不會再遇見她。



剛好跟我搭來卡帕多奇亞是同一組司機跟車長,車上開著暖氣,人也不多。車子在午夜高速奔馳,地上一點雪也沒有,夜空也沒有一絲雲,深藍的蒼穹蓋下整片地平線,星星很低很低,一路綿延到地平線。

看著星空,我捨不得睡,車子搖籃般的搖晃中又把我帶進夢鄉,帶到了pamukkale

7.23.2019

Cappadocia II

起床的時候雲層很厚,但還算晴朗,為了下午可以騎馬,避開旅行團,匆匆忙忙出門,卡帕多奇亞吃飯貴,帶麵包零食權充午晚餐。


地下城市
Cappadocia主要有兩個地下城市,是基督徒為了躲避宗教迫害生活的地底洞穴,都要在Nevsehir換車,Derinkuyu的車先來,就只去了那裡。

一路蒼茫,冷又舒坦。


有博物館通行券,可以直接刷卡參觀,一階階往地底下走,也不覺得悶,只有離地面越來越遠的不安,但洞穴裡有明確的標示,參觀路線也有電燈跟電纜,完全沒必要害怕。


洞穴特別做了石幣般圓形滾門,可把出入口完全關上。

就像大公寓,裡面一間間為不同的人家,也有特地的教室跟祈禱間還有集會所,巨大的垂直洞通風,一點也不悶;狹隘的洞穴小路有匯集有分歧,上上下下,還有些用鐵柵欄封住,整個洞穴只有一條路進出,不至於走不出來。





我還是迷路了,走來走去都會回到特定的叉路口,不管是只靠右走還是記特徵都沒用,人少,三三兩兩的遊客走兩步就不見人影,反而會一直走到沒出路的奇怪洞穴。
繞了好久總算回到有電纜的幹道。

還是藍天白雲,新鮮空氣的地面比較好,一出來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風又冷又大。


小鎮有郵局,郵務人員也很和善,我寄明信片,順便買了一些郵票備用。

等車的時候,一位穿黑色傳統服飾跟頭紗的婆婆帶著小孩坐到我旁邊,小孩子只穿長罩衫沒穿外套,掛著鼻涕,臉上髒兮兮的,我身上帶了很多零食,猶豫要不要分享,擔心家長不喜歡小孩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擔心被誤會是施捨。


好吧

天空變灰藍,雲層高又厚,變得更冷,Goreme本來就沒什麼樹木,颳起風寒颼颼。

雖然外套跟牛仔褲髒的要命,滿心期待騎馬,甚至買了一大包胡蘿蔔要去拉攏馬兒,荒原中的商店,鬍子大漢正在關緊門窗,他說可能要下雪,馬主人沒讓馬出來,他也要回鎮上。
"妳要上車嗎?我載妳回鎮上" 他準備騎ATM回去
"我走回去就好。" 我冷到發抖,整條路上只有我,望著寥寥一片之後的小鎮,大概20分鐘可以走到。
他在我前面停下來
"好吧!",我跳上後座
"幫我拿好" 他讓我顧黑色琴袋
車停在鎮中心的十字路口,"我現在拿東西給我表哥,如果你要回旅館,現在下車;妳要一起去我就載妳"
"好吧" 我沒下車。

或許自己一無所有,也一無所失
而生命是一次又一次的奇遇,不該拒絕任何可能
我太喜歡土耳其人的熱情,也完全相信他們
甚至到厚臉皮的程度

大家真的對我很好,
他的表哥,是一個非常厲害的saz演奏家

表哥一直一號自若表情,坐在那裡抽菸看電視,穆斯塔發彈了好幾段,表哥才指教。
房子開暖氣,我有杯熱茶,一旁坐著也舒服,桌上有菸草跟菸紙,還有一個奇怪的小零件,把紙跟菸草放進去壓一下,會捲成菸。

是我聽過最迷人的樂器,古老的弦樂彷彿看見了一千零一夜,挽面紗的女郎在篝火旁旋轉跳舞,綿延不斷的沙漠跟星空,商旅跟駱駝走著那千年的絲綢之路,和弦一變,同時敲擊著琴身,我醉了。
像智者又像年輕人,像情人又像說書人
,如果要買什麼屬於自己的禮物,一定是saz。
 



保重

馬來女孩今晚離開,我怕再也沒機會見到她,跑去買了書特別介紹的Pide給她。
旅行對自己小氣,但面對不知道會不會再見的朋友,更要好好珍惜。真心喜歡一個人,真心相待。


慶生會

旅店人不多,住進來的三個年輕人在歡慶生日,也分給我蛋糕一片。他們是在英國工作的匈牙利好友,卡娣雅生日,他們原想看極光,但時間不允許,改來搭熱氣球,從伊斯坦堡第一時間轉機過來,玩兩天飛回伊斯坦堡看匈牙利足球隊比賽再飛回去上班,沒想到熱氣球沒飛。
他們跟Nancy同語系,一下子熟絡起來,熱情叫上旅館所有年輕人跟他們今天認識的朋友,包括另一個ATM老闆另一個穆斯塔發,跟當地工作的男孩蘇可魯,到著名的餐廳吃飯。
那間餐廳有很有名的瓦甕燉肉,用陶罐將肉封起來放進大窯烘烤,吃的時候要打破陶罐,而餐廳非常迎合準備了煙火甜點,他們又笑又鬧,高級餐廳全場注目,像煙火一樣活力四射。
我跟蘇可魯就變成低氣壓區了,我的年紀比他們都大,典型拘謹的東亞人,而蘇可魯緊張又興奮,反而難以融入。
吃完飯後,他們堅持請大家,但是身上的土耳其幣又不夠,我掏錢,他們不要,最後用外幣付。

一起散步到山頂的小店喝酒抽水煙,風刺骨的呼呼刮著,非常非常冷。夜景很漂亮,他們喝酒玩遊戲玩瘋的時候,卡娣雅走到山的邊緣,獨自看著星空與小鎮,黑色皮衣跟黑長靴,風吹舞著她的金髮。安娜跟胡立歐把她拉回來玩,今天是她生日。

回到旅館後他們一邊放著拉丁風舞曲一邊玩flit cup,輸的喝酒。

喝high了他們又跑到外面玩,當蘇可魯帶酒回來時,交誼廳只剩穿著泰國大象睡褲的我。
(不要問我為什麼又是泰國的東西,那件就是睡褲)

他有些意外與失落,我們喝喝酒隨意聊。
他是一個不到20歲的男孩,深色的皮膚,大眼睛,非常瘦,瘦到不像路上見過的任何土耳其人,他也不是土耳其人,是巴基斯坦人。
他喝得太開心了,給我看遠在巴基斯坦的家人照片,他可愛的小妹妹化妝穿巴基斯坦傳統禮服,那套禮服是他賺的錢買的,還有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從軍炸斷了腿,小時候教他跆拳道的哥哥現在要坐輪椅,他的媽媽一直叫他回家....但是他不能回去,他一定要....他不能回去....
他不敢玩,不敢睡太久,怕浪費了時間,他戰戰競競,讀報紙,學認字,他學會了九種語言,但不夠,他需要學更多....
他分享了最喜歡的歌曲,出乎意料的前衛迷幻曲,蠻好聽的

他坐在地上,"我可以親妳嗎?"
男孩喝茫了,該休息了,我婉拒。

年輕人們笑鬧回來了,他們剛剛去荒原騎ATM,黑夜中又冷又刺激。卡娣雅笑說要坐一下,安娜跟胡立歐就先回dorm。她在交誼廳坐了很久,認真傾聽蘇可魯,吹過風的眼睛泛紅,頭髮凌亂,聲音沙啞。
他們三個好朋友在一起時,安娜溫柔親切,胡立歐耍帥孩子氣,而卡娣雅總是大笑大鬧,當她獨自的時候--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別的日子,這是她自己的模樣。

隔天早上安娜請我在一張紙上寫下給卡娣雅的祝福,還真的是張薄紙,不是卡片,雖然小矮子不屬熱情奔放的民族,但來自極度講禮儀的地方,中英文都寫。
在她生日的時候相遇也是件特別的事。